第七十八章、雞的難題
阿裏布達年代記第二部 by 羅森
2019-7-12 11:39
在畫面上的所有人當中,我並沒有看到加藤鷹。當日他受黑龍王的暗算,傷重墜海,雖然他武功最高,但是看那傷勢,還有敵人對他手中神兵的執著程度,反而是所有人裏頭情形最糟的壹個,現在看他不在火奴魯魯,我確實感到擔心。
不過,所得到的回答,只證實了海神宮殿並非全知全能,因為武藤蘭說,她有設法留意搜索,但壹直到現在,都還沒有找到加藤鷹的存在,有可能是死了,因為除非被強大的魔法力場所遮蔽,要不然,能夠躲避海神宮殿監控的人,通常都是死人。
“守護精靈,我有件事情想要問妳……”
壹直在我身旁保持沈默的羽虹,突然往前跨上壹步,我本以為她要問有關羽霓的問題,卻沒想到她顫抖著聲音,問著另壹件大事。
“我光之神宮中真的有人……真的有不肖之徒……暗中與黑龍會聯手,泄漏軍情機密嗎?”
我聽到這問題微微壹怔,跟著便想到,心燈居士遇襲的消息必是傳到羽虹耳中,加上之前在南蠻,她可能多少知道了壹些東西,所以這問題壓抑在心中很久了。
羽虹是個正義感很重的少女,對光之神宮充滿崇敬,自己的門派裏出了奸徒,這種事情分外使她難以忍受,在她提這問題出口時,心裏想必很忐忑不安吧,然而,武藤蘭卻直接了當地粉碎了她的希望。
“確實是有這麽壹回事。慈航靜殿與黑龍會的利益往來,己經不是壹天兩天的事了,我這邊有許多的相關影像與紀錄,都可以證明慈航靜殿與黑龍會相互交換軍事情報與技術,包括這壹次心燈居士在海上遇襲,都是慈航靜殿首腦人物暗中委托,要藉此鏟除掉他的。”
武藤蘭平淡說來的話語,對羽虹造成了壹定的打擊,就理智上來說,羽虹想要否定,不過當武藤蘭連續播放了壹些影像,透過監聽黑龍會不同幹部的對話與命令,把證據清楚顯現出來後,羽虹也就不得不沈默下去了。
“等壹下,妳能監控到黑龍會那邊的畫面,蓬萊島和火奴魯魯島應該也不成問題吧?反抗軍裏頭應該也有奸細,妳能幫忙揪出人來嗎?”
被問到這件事,武藤蘭露出為難的表情,解釋說守護精靈的立場,只是單純封印幽靈船,不應該幹涉東海的勢力消長,所以這問題令她不好回答,但在我的堅持下,最後她仍是進擇開口。
“有不少奸細,但這也是正常的軍事生態,至於他們的名單……”
武藤蘭正說著,宮殿外頭突然傳來壹生震天巨響,無數怨魂的坳哭聲,像是奔湧而來的狂濤大浪,沖擊著海神宮殿,縱然我們位於宮殿的核心,還是覺得腳底搖晃不穩,相顧駭然。
這座宮殿應該是受到多重強力結界的守護,而且還是五百年前的超卓技術,普通的攻擊根本沒可能對它產生影響。要產生這種程度的動搖與傷害,除非那個攻擊強大至令人難以置信,或者是因為……同質性。
“……是我姐姐……”
剎那間,雙胞胎的心靈相通,羽虹好像察覺到了什麽,瘋狂地搶奔出去。
“姐姐……”
不過,我肯定羽虹的搶救無功,因為就在她狂奔出去後不久,武藤蘭睜開眼睛,對我播放出壹幕景象,顯示出外頭的渾沌天幕出現破口,黃金女衛士正全力修補破口,而本來被她們擒住的羽霓己經消失無蹤,急急往外跑的羽虹這時才趕到。
很顯然,是邪蓮遠距離施法救人,能夠啟動另壹半幽靈船邪力的她,是唯壹有可能動搖海神宮殿的人,定然是她將海神宮殿的結界撞出壹絲空隙,將邪力輸入羽霓體內,令她瞬間暴強許多,這才能擊退黃金女衛士而走。
要這樣子正攻救人,是很耗魔力的冒險行為,照理說,邪蓮沒理由會在乎羽霓的死活,現在會這樣為了她冒險,邪蓮自己大概處於壹個無法動彈的狀態,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回收這個等同自己分身的肉玩偶。
“這些事情倒是不難想像,不過我現在只對壹個問題感到好奇……”
趁著羽虹不在,我轉過頭去回看武藤蘭,這次的短暫會晤,讓我對這名成為守護精靈的女性有了更深了解,更感覺到,她不愧是繼承法米特封印的精靈,和普通擔任光明系封印聖女的精靈有著不同……心機城府很深。
“妳故意把人放走,有沒有在她身上作什麽記號?這也是什麽放長線釣大魚的計策嗎?”
羽霓被邪蓮控制,羽虹要救回姐姐,就必須要找到邪蓮,這點與我有誌壹同,理所當然要壹起行動。武藤蘭可以在東海的許多地方開啟空間出口,把我們直接轉移到距離邪蓮最近的壹處海岸,省去很多麻煩與風險,照我的意思,越快出發越好,但羽虹卻堅決要先作壹件事。
剛才我壹路逃跑過來,黑龍會士兵尾隨在後,經過犬族村落的時候,人數少了三分之壹,很有可能是跑進裏頭燒殺擄掠了。我幾乎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,但羽虹卻深深記住,在離開之前,堅持要先解決掉公園島上的黑龍會士兵。
“妳瘋啦?以妳的武功,壹個打幾百個是可以輕松獲勝,但黑龍會在這裏起碼有幾千人啊妳真以為妳可以壹騎當千?”
我提出了最現實的實力問題,以為可以勸阻羽虹,但結果我錯了,她不是瘋了,只是發起了正義春。結果在她的堅持下,我無話可說,只好和她壹起從海岸線重返島上。
其實,實力差固然是主因,但另外壹方面,天海幻僧己死,阿巫接掌艦隊司令,羽虹不去則己,壹去肯定是擒賊擒王。阿巫死不死,我不怎麽關心,但好不容易施恩於他,還沒從這樁利益交換裏撈到好處,就讓他死掉,那我豈不是蝕了大本?
結果情形就與我所料的差不多,羽虹壹上岸,就先趕去犬族村落,想要擒獲黑龍會的主帥。但卻想不到,黑龍會的士兵在壹輪奸淫擄掠之後,早己動作迅速地撤兵,只留下五六百名士兵在犬族村落,似乎是要看守他們,還要準備把壹些遭到獵殺的原生種龍類給運走。
以羽虹的第六級力量,加上驟施突襲,這五六百名早己喝到酒醉、奸淫到脫力的士兵,根本不是羽虹的對手,很快就被擊倒,把那些被捆著強奸的犬族女性救出來,再解放開那些被囚禁的犬族人。
“妳這樣子算是救人嗎?黑龍會的士兵很快就會重來,到時候妳己經離開,這些人根本擋不住,這樣子對他們真的好嗎?”
“不用妳費心,我己經想過了。”
羽虹以反抗軍使者的身分,向所有犬族村民發言,表示要大家整理船只,隨她壹同離開公園島,投向反抗軍。
“李元帥是英明的領袖,跟隨著她,絕不會讓大家過到苦日子,這點請大家放心,妳們再也不用過這種藏躲避世的生活了。”
羽虹說話的時候,底下犬族村民用懷疑的眼神,看著這個穿著暴露而怪異的香艷少女,但當她把話說完,下頭開始歡聲雷動,村民們鼓掌喝采,由村長黃石代表,向救了整個村子的大恩人道謝。
但要準備船只,得要花壹點時間,羽虹知道情形緊急,親自下去幫著村民紮大型的木筏。木筏雖然不是很耐風浪,但島外的暴風雨結界己經暫時被遮斷,只要木筏能夠航到外海,羽虹就可以飛行招來反抗軍的船艦,接替木筏。
趕著紮木筏,要搶在黑龍會船艦到達之前,時間自然緊迫,犬族村民不但全體都下去趕工,連老邁的村長黃石都在後幫忙,而當曾經與我有壹夕之緣的犬族女祭司莎椰連同村中婦女,帶著茶水前來,我和羽虹就像這裏的其他村民壹樣,拿起了杯子,跟著……我們就是在枷鎖鐵鏈纏身中再見了。
“這裏……我們……”
羽虹的眼中閃爍著困感,似乎還對自己變成階下囚的情形不甚理解,以為自己中了黑龍會的奸謀,那些犬族村民不知道是什麽結果,替他們擔心。
“妳是中了奸計沒錯,但是和黑龍會沒有什麽關系,想想看,是誰把東西給妳喝下去的?”
漸漸想起了倒下之前的事,羽虹露出難以置信的震驚眼神,雖然她立刻將這神情隱藏,但仍是逃不過我的眼睛。
羽虹嘗試運了兩次勁,但是卻明顯地用不出力氣來,更沒法掙斷身上的鎖鏈,只聽見外頭人群走動,村民們大概很快就會有動作了。
“離開海神宮殿後,妳壹句話也沒和我說過,是不是故意躲著我?我和妳懺悔懺得嘴巴都酸了,妳不給我壹個回應嗎?”
說著不相幹的話,我心裏其實很好奇,猜測羽虹會有什麽反應。
我很期待看看她受挫的表情,但她只因為全心全意幫這裏的村民設想,還專程為他們趕回來,結果卻被他們暗算出賣,那個感覺絕對很不好,但她只是是頭低低的,說了兩個字。
“拿來?”
這兩個字不在我意料之內,我聞言瞬間不是很能理解。
“呢,拿什麽來?”
“解藥。普通的迷藥我看得出來,這些村民沒可能拿到無色無味的上乘藥物,就算是那些黑龍會的士兵,倉促間也未必能拿得出來,只有妳……能夠隨時拿出放倒我的藥,更何況……我剛剛醒來的時候,妳己經醒來了,妳內力不如我,沒理由醒得比我還快。”
我啞然失笑,偶爾抓到燙手的獵物,這也是身為獵人的壹種樂趣。因為想要給羽虹壹個教訓,所以當我察覺到莎椰所端來的茶水中有迷藥時,知道羽虹壹定會看出這點的我,就在茶水裏改換上我自己的迷藥;但如果兩個人壹起被迷倒,以羽虹的美貌,這些犬族村民好色如狗,要是毛手毛腳,甚至就地幹了起來,那這機會教育就代價慘重了。
顧忌著這壹點我只好佯裝暈去,清醒地暗自警戒;至於羽虹醒的時候我沒有裝暈……沒辦法,生性懶散,有些能不用作的戲就盡量偷懶,沒想到羽虹身為巡捕的專業素養極好,就這樣被她看出了破綻,機會教育功虧壹簽。
假如讓羽虹以為是我誣賴村民下藥,那就弄巧成拙,幸好在我出聲分辯之前,外頭壹大票人沖了進來,為首的並不是黃石那頭國際大奸狗,而是犬族的少壯青年,來勢洶洶地沖進來,吐著舌頭、晃著犬耳,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壹雙佯裝昏迷的男女。
“這兩個人是黑龍會指定要的,村長交代過不可以傷到他們,我們現在這樣子幹……不好吧。”
“哼,黃石那頭老東西,想法己經老掉牙了,抓到這兩個殺害黑龍會海將軍的兇手,居然只想交換村子的平安,真是蠢到家了。我就不同了,到時候由我去交涉,用這兩個人作為投身黑龍會的籌碼,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他媽的鬼地方,從此飛黃騰達了!我保證,只要弟兄們跟著我,壹寧吃香的、喝辣的……”
那個不知道叫“來福”還是“來旺”的犬男,甚是脂噪,而且腦子可能不太好,想出的主意令我悲嘆他命不久矣。懂得利用奇貨可居,這確是力爭上遊的條件,問題是,妳要爭功,黑龍會的那些家夥難道不要爭功嗎?阿巫既然把天海幻僧的死推在我與羽虹頭上,怎麽會讓不相幹的人出來多生枝節?
如果我和羽虹真的被擒,交給稍後回航的黑龍會,那麽這些犬男肯定會被迎接上船,不到半個時辰就被滅口完畢,棄屍大海。吃香喝辣確屬可行,但就是不曉得那些祭祀用的元寶蠟燭,入口的味道是否香辣了?算來還是黃石那老狗有點頭腦,畢竟姜是老的辣啊……
“這個小子是法雷爾壹族的子孫,我們世世代代都蒙受法雷爾壹族的屈辱,今天我們把他砍手砍腳,壹報我們的屈辱與怨恨,只要留著他壹口氣交給黑龍會就行了。”
犬族老兄下手真狠,半分情面也不給,唉……就算妳不顧忌我那未嘗敗果的變態老爸,起碼也該想想,我爺爺當年不知是幹過妳奶奶還是妳老母,或許都幹過也說不定,大家說來都是孽緣親戚,本是同‘根’生,相煎何太急呢?
“那這個女人呢?黑龍會的巫將軍說過,那個男的不論死活,有交去就好,但這個女人壹定要完好無傷交去,如果我們傷了她……”
“嘿嘿,我們哪裏有要傷她?我們只是要幹她!反正她落到那群人類手裏,壹定也是被奸得不成人形,先被我們輪著幹壹次,又有什麽差別?而且妳們想想,我們島上哪出過這樣的小美人?妳們真的都不動心嗎?”
“說、說得倒也是,這麽漂亮的女人,我真的……嘿嘿,真的是沒有幹過啊,妳們看看她,穿得那麽淫蕩,奶子露了半邊,連屁股都露在外頭,普通女人哪會穿成這樣?壹定早就不是處女了,我們上她,她搞不好還會張開腿叫爽咧!”
“好,別浪費時間了,我們大家排好隊,趁著黑龍會的人類還沒回來,我們今晚把這女人輪奸十次八次,讓她知道我們犬族男兒的厲害。”
去,壹個個“輕薄短小”的家夥,何來厲害之有?不過,遊戲玩到這裏也該夠了,難得這些蠢狗這麽合作,把該說的話全都說了,如果再放著他們不管,讓他們有什麽實際作為,那就不好了。
悄然不動聲色,壹顆藥丸出現在我兩指之間,輕輕壹下用力,就把藥丸捏破,由於我雙臂被捆在背後,這動作沒什麽人發現,但效果卻是非常明顯,當藥丸破碎,氣味淡淡傳散開來。
幾乎是同壹時間,羽虹身上的鐵鏈傳來壹陣清脆聲響,耀眼的熾熱紅光乍亮,所有纏身鐵鏈寸寸碎斷,被怒氣給充塞胸臆的少女粹然出手,在轟然聲響中,壹股熱流在木屋裏炸了開來。
接下來發生的事,就相當順理成章,羽虹破屋而出,造成了騷動,雖然有不少人試著把她攔阻下來,卻全然不是對手,在熾盛的火光席卷過去後,壹個個身強體健的犬族戰士都筋折骨斷,倒在地上哀嚎。
我很訝異,盛怒中的羽虹出手居然還這麽有分寸,沒有壹個人受到致命重傷,顯然羽虹將他們定位為“平民”而非“罪犯”因此刻意手下留情。
(神經啊,敵人只有壹種,不分男女老幼,哪有什麽碰到平民就不殺的?妳給自己立下那麽多限制,將來倒媚的壹定就是妳。
我知道不只是我,如果變態老爸在這裏,壹定也會對羽虹的天真不以為然,因為在戰場上,很多時候連孩童都會上陣保家衛國,如果壹個流著鼻涕、還不滿十歲的天真孩童,前壹刻還對妳露出微笑,後壹刻卻拔出冷刃捅妳小腹,那妳該怎麽辦?是摸摸他的腦袋說“好乖”還是反手壹掌把他的腦袋打凹進胸口去?
我的選擇絕對是後者,羽虹的選擇多半是前者,但有個人的選擇卻是“兩者皆是”先摸摸孩子的頭說好乖,再沒人性、去他媽的把他壹掌打爆,這就是我那變態老爸之所以變態的理由。
世上存在的法則與真理不只壹種,其中有些情形與抉擇,非常地殘酷,沒有人情可說。很多人終其壹生都不用面對這些抉擇,但羽虹不同,立誌當壹個好巡捕,鋤惡扶弱的她,會不斷面對很多黑暗與殘酷的情形,如果始終抱持著這種天真與堅持,她的理想壹定很快就會天折。這些東西本來是心燈居士應該傳授的東西,但……或許壹個藝術家,特別是壹個宅心仁厚的藝術家,不適合當壹個好的老師吧。
我心裏不以為然地直搖頭,不過激憤中的羽族少女只想尋求解答。整個犬族村落就那麽壹點大,倉促間要逃跑也跑不到哪去,前後沒有多少時間,我們就找到了正想溜到海邊搭船出海的黃石。
“為什麽這麽做?難道妳們還不懂,和黑龍會合作只是飲雞止渴,他們從不和人講信用,是在利用妳們啊!”
黃石這頭老狗懂不懂黑龍會,這點我滿懷疑的,但他無疑是很懂羽虹的個性,壹看到羽虹攔在面前,馬上跪倒在地,瘋狂求饒,擺出壹個老人家的可憐姿態,哭訴他是為了全村人的性命,不得己才聽從黑龍會的命令。坦白說,看著壹頭毛皮斑駁的老狗跪在地上,頭如搗蒜,那個畫面看來確實是很淒涼。
夾在“好人”與“壞人”當中的“平民”是最軟弱與無助的壹群人,也最是得到羽虹的同清,看她逐漸轉為同清的眼神、黯淡下來的護體火光,這件事情應該是就此了結。
不過,事實真的只是這樣子嗎?夾在“好人”與“壞人”之間的第三種人,真的就那麽無辜嗎?
我並不作如是想,所以在羽虹要掉頭離開的時候,我搶前壹步,壹把攔住羽虹,在她錯愕的眼神中,向黃石質問。
“餵,老狗,剛剛妳底下的人說要把我砍手砍腳,這筆帳我就先不找妳算了,不過,妳滿嘴謊話,聽得我很不痛快,多少歲的人了,說話還這麽不老實,想把真話壹起帶下墳墓去嗎?”
“沒、沒有啊,老朽的話,每壹句都是實……”
對著老狗噴口水,每說壹句都是浪費,我也沒有那樣的多余耐心,藏在袖中的百鬼丸翻出,抖手就是壹劍,在慘叫聲中,老狗右手的壹只尾爪掉落在地,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,呆了半晌,才哀聲吠叫起來。
“妳!”
羽虹對我的辣手驚怒交集,但在她想要作些什麽的時候,我回身冷瞪,無言的冷澈目光中己經說明清楚,只要她稍有妄動,我壹定會讓她痛滾在地,奉勸她不要作著沒意義的事。
或許是之前幾次苦頭嘗到了教訓,羽虹憤怒地看著我,卻終究沒有踏出那壹步,而發現到沒有人可以替自己出頭後,陷入歇斯底裏的老黃狗,就把他積壓在心裏的真話全部說了出來。
“壹……壹切全都是妳們不好,如果不是因為妳們與黑龍王作對,我們也不用這樣做,不用躲到這個鬼島來……”
稱呼用語顯示了微妙的分別,黃石對黑澤壹夫的稱呼,是“黑龍王”而不是“黑龍王陛下”這代表犬族並沒有認為自己是黑龍會的麾下,他確實是以第三者的身分開口。
“如果妳們不作愚昧的反抗就好了,都是因為妳們這群渾帳,壹直和黑龍會打來打去,才讓東海變得這麽不安寧,我的兒子被妳們抓走了,我們的雞和糧也被妳們拿光了,如果沒有妳們的話……”
黃石越吠越是大聲,壹雙無神的老眼也開始露著兇光,如果不是顧忌我手中滲血的劍,可能己經發狂撲了上來。當積壓了十幾二十年的情緒,壹下子爆發出來,就算我不再威脅,他也會滔滔不絕地講下去。
在戰爭中被牽連,糧食被搶光、幾個兒子都被拉去當兵夫,有的被黑龍會拉走、有的被反抗軍帶去,唯壹的結果都是沒有回來;妻子和幾個媳婦也被征作軍用,下場不問可知,莎椰是幸存的壹個;因為無路可走,所以全族人才漂流海上,在浮舟上生活,但遇到追殺犬族的奴隸販子,危急時被我爺爺所救,這才給帶到公園島上,開枝散葉。
聽起來,還真是壹頁東海海民所共通的血淚史,黃石說那些話時候的眼神,與我在其他浮舟上見過的眼神相同;剛到東海的時候,我並不懂得分辨這個眼神,否則我絕不會輕率報上自己與反抗軍的關系,也因此,羽虹在這裏提到反抗軍時,我就知道會出事了。
壹個不得不提的題外話,就是老狗說到後來,大概神智也錯亂了,因為在他的回憶中,比起他失落的妻兒,我覺得他好像比較在意那些養到壹半就被搶走的雞,反反覆覆地提起。
“村長!”
在黃石的說話聲中闖過來,擋護在他身前的,是表情急惶的莎椰;健康結實的身軀,還是像上次那晚壹般美好,但看著我的眼神中有壹絲歉疚,就不曉得是否為著對我下藥壹事,有愧於心了。
在此同時,村子裏的騷亂漸漸平息,眾多的犬族戰士與婦孺從後頭圍了上來,雖然手裏只拿著破刀破槍與瓦盆,但眼中閃爍的決壹死戰意味,卻與之前的壹盤散沙大為不同,令人不敢輕視。
我暗自作著提防,但本來應該對此最有警覺心、最是謹慎在意的羽虹,卻對人群包圍恍若未覺,固執地向黃石辯解。
這個情形,之前我確實是忽略了,但現在卻不難理解,因為初次從四大金剛口中聽到類似狀況時,連我也是頗受沖擊,就更別說這段時間裏壹直深信自己是獻身於吊民伐罪大業的羽虹了。
“可是……但是…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啊,為了打倒黑龍會,反抗軍必須使用壹些手段,這裏頭……有時候……只要打倒了黑龍會,大家的苦日子就會結束啦。”
很難得看到羽虹這麽張口結舌地說話,假如她不是真心想要解救東海的海民們,她就不用這麽努力地想要解釋,也不用替反抗軍扛負責任了。為了實現長期目標,有時候需要短期的犧牲與手段,問題是,這些犧牲與手段,人們未必能忍受,尤其是無止盡的忍受。
“打倒黑龍會?要多久?要我們繼續忍多久?還要繼續搶我們搶多久?與其兩邊都是搶,不如妳們被消滅算了,至少我們只要給壹邊就夠了。”
壹個憤怒的聲音,從旁邊的人群中喊了出來,很快就變成村民們齊聲的呼喝;我想對於羽虹而言,現在的情形壹定令她很錯愕,因為人們寧願繼續被黑龍會給統治與欺壓,也不願意支持反抗軍打倒邪惡,甚至還反過來支持黑龍會,消滅代表正義的希望火炬。
“不是這樣的!妳們不懂,事情不能這樣看,因為……”
“妳才不懂!妳是東海的人嗎?外地人跑來鬧什麽東西?妳被人搶過嗎?妳被人奸過嗎?東海不是給妳們玩正義遊戲的遊樂場,明明不是東海人,妳憑什麽自以為可以代表這裏的人?”
或許是因為隱藏在人群裏頭,安全無虞的關系,這壹聲喊得相當大,但對於壹直認為自己在為人民而戰的羽虹,這壹聲來自人民的怒吼,就把他的立足之地給剝奪了。
羽虹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雪白,像是身受重傷壹樣,但我猜此刻她的心可比她的身體更痛了,趁著她渾渾噩噩,旁邊的人又猶有所忌,不敢逼近時,我把她帶出人群,預備趁人們反應過來之前,離開這村落,可是在我們逐漸遠去的時候,仍有壹句模糊的話語,似有意、若無意,從我們背後傳了過來。
“……不管是哪壹邊來了都壹樣,妳們都只是要搶我的雞……”